清咸丰十一年(辛酉)秋,捻*大举进攻胶东半岛,登、莱二府下属州县很快就被战火波及。
当年八月底、九月初,捻*一度兵临登州府城(蓬莱县)下。时任知府戴肇辰全力组织防御,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但最终总算守住了城池。九月初四,捻*东撤,关闭了好几天的登州城,重新打开了大门。
不过,捻*主力虽然撤走,但零星部众仍出没在城郊和乡下。因此,府县两级衙门都不敢怠慢,一方面进行城池修缮,一方面继续捉拿“奸细”。
由于当时的条件有限,判断“奸细”并没有太精细的标准,而主要依靠以貌取人。生面孔、外地口音、特殊服装(捻*进攻胶东时多穿红衣),只要满足以上三个条件,就有“奸细”的嫌疑。
按照这一思路,很快,有一位穿着绿裤子、不会讲蓬莱方言的男子被乡团捉住,送到了登州城中。
然而,当过堂审问时,这位男子连称“冤枉”。据其供述,其姓傅,名遇朋,莱州府平度州人士,时年十八岁,父亲为平度庠生,他本人也正在读书。前些日子,捻*侵扰平度,他不幸被掳掠到营中,随*来到蓬莱。当捻*攻城受挫,仓促撤*时,他看准机会逃了出来,在城郊辗转时,正好被乡团当作奸细抓获。
在这段供述当中,最能打动审讯者的,当属“其父亲为平度庠生”这个信息点。因为,在以往的案例中,也有人声称是被裹挟到捻*营中,但由于提供不出证据和保人,往往无法自圆其说,从而被追究责任。
而庠生虽然只是生员(秀才)身份,还不具备做官的资格,但毕竟也算是国家后备人才,属于有正当身份的群体。按照当时官府的惯性思维,既然傅遇朋是平度庠生的儿子,应该不会是主动加入捻*。
不过,平度距离蓬莱较远,一时半会难以到对方家中查证。于是,登州府方面也要求傅遇朋提供证据或者保人。
说来也巧,傅遇朋的名字有“遇见亲朋”之意,而这次在危急之时,他还真的在蓬莱遇见了自己的亲朋。
原来,蓬莱当地有一位裁缝,与他们家是远亲关系,对方喊他“表侄”。虽然可能常年不走动,但到了关键时刻,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过去,裁缝也是一种很吃香的职业,可以说是“做百家衣”,跟三教九流都有来往,也算是一个地方的知名人物。因此,当这位裁缝出面给傅遇朋作保,府县衙门很快就顺水推舟,同意将后者释放。中间一度还曾有人不服,继续控告傅遇朋有“从犯”的嫌疑,但最终还是被官府压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消息传到了傅遇朋父亲那里,他跋涉数百里,来到登州城,将儿子接走。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这个故事记载在登州知府戴肇辰之子戴燮元撰写的《东牟城守纪略》当中,在历史上应该确有其事。总体来说,其过程虽不复杂,但比较传奇,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能给人以启发。
通过此事,我们或许可以归纳出以下这三个道理:第一,在家靠父母,出外靠亲朋,亲戚朋友多了,路的确要好走一些;第二,社会地位决定联姻范围,如果是普通农户,关系网很难出县,而庠生家庭在很远的地方也能找到亲朋;第三,不管是不是巧合,起一个好的名字,还是挺有作用的。
当然,以上就是社会常理而言。如果从史料价值来说,傅遇朋的经历,也算是当时胶东遭受涂炭的真实写照了。(本文作者:耳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