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掖县京剧团的好艺人
文/刘纪涛
德才兼备、德高望重的老艺人任兆令先生离我们而去已经40多年了。年初到年初，我们曾同在掖县京剧团工作。我是参加了掖南、掖县两个京剧团的合并工作后，留在剧团里做领导工作的，当时的副团长（业务团长）就是任兆令先生。我们在一起工作了两年多。任兆令年出生于莱州市（原掖县）土山镇于家村，由于他的出生地是于家村，很多人都误以为他姓于，因此，于令的名字被叫了一辈子。在很多地方，说起任兆令没有人知道，而一提于令就准知道是他。
任兆令13岁从艺，年8月病逝，享年63岁。
（一）
任兆令自幼家境贫寒，13岁便跟着戏班、吹鼓手当学徒。由于自小就喜欢表演，后来经人介绍参加了当时的三庆班、四喜班跟班学艺，后又到永福班12年。这一阶段使得他学业大进。当时，跟班学艺是非常不容易的，有些人对艺术是非常保守的，戏班里有这样一句话：“宁给二百钱，不把艺来传。”要想学戏就必须付出超过常人百倍的努力，还要做到眼快、腿快、手快、嘴快，把师傅侍候好了，才多少教一点东西给你。他自小非常聪明，学戏有一股子灵劲，师傅在台上演，他就在台下偷着学。晚睡早起练功，全凭着自己的勤学苦练打下了坚实基础。他会的戏很多，很受观众的喜爱。他常辗转演出于掖县、昌邑、平度等地，演到哪里红到哪里。被誉为“一支令”。每次演出后，他及时听取意见，消化吸收于下一次演出之中。他演戏特别认真，提前半小时就扮好装。他认为早扮“三光”，晚扮“三慌”，提前扮起来，准备充分就不会出错。演出过程中更不用说，演啥像啥，活灵活现。作为一名花脸演员，他不光花脸演得好，旦角也能演。一个偶然的机会，戏班里旦角演员突然生病不能上台，他主动扮上装，来一反串，一亮相就迎来了观众们的阵阵掌声。从此，他对旦角这个行当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拿手戏有《十八扯》、《戏迷传》、《刘大娘跳神》、《大烟*显*》。《戏迷传》这出戏是一个人演的，非常吃功夫，有一段唱词长达几十句，长短交错。他白天向师傅请教，夜里躺在地铺上，就拍着大腿当鼓板，一句一句的练唱，演出以后很受欢迎。任兆令从小连学校的门也没进过，可以说是目不识丁，在一段时间里，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人家的戏是写在戏本里，而任兆令的戏都装在脑子里，他学戏，全凭师傅的言传身授。他演《逼宫》中的华歆、《大名府》中的李古，由于这两个人物在戏里很坏，戏到高潮时，观众们气愤地往台上扔石头打他。任兆令的戏在他年轻时就已出名了，他在永福班时，参加过年（注：应为年——编者）正月初九日山东督*张宗昌之父的庆寿演出。当时同时演出3台戏，梅兰芳等北京名角在里院演，是专给达官贵人看的，任兆令他们在外院演。二十七岁的任兆令要演技有演技，要扮相有扮相，专为看“于令”戏的人就不少，并且时不时的通堂叫好。
（二）
任兆令的德行高尚。他一辈子演戏，总是红角，有过挣钱多的时候，但是他对吃、喝、嫖、*、抽各种陋习一点也不沾。尤其是他年轻的时候，那是旧社会，社会上对演戏的人看不起，称做戏子，但很多人对任兆令却是恭敬有加。大家都说任兆令是正经人。有一次在平度演出，他应急救了场，老板感激不尽，以吃、喝、嫖、抽请客，他说：再有用着我的时候我还照样出力，但是要我吃、喝、嫖、*、抽，我是万万的不从！老板无奈，只好给他了一些嘉赏。他对别人的吃、喝、嫖、*等陋习也总是尽力阻止，好言相劝：有了钱要好好过日子，不能既花了钱又毁了身体啊！曾经有一位唱红净挺有名的李锡荣，手里很是有钱，每天要抽4个烟泡，嫖女人一夜能花去71块银元。任兆令对他苦口婆心，说明利害，要他戒掉大烟，重新做人。戒鸦片瘾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已经戒烟多年，本该说是戒成了，但是一遇下雨阴天还是会犯烟瘾。犯起瘾来又是鼻涕又是泪的那种可怜相，实在叫人于心难忍。这时候任兆令就仍然继续对他们劝说、鼓励，必要的时候他替他们弄一点密壳（大烟葫芦）冲茶喝水以缓解，他们对任兆令很感激。任兆令有了钱不随意乱花，有一次他要他的儿子任学江往家送钱，叮嘱说：“告诉你妈，咱这是在外面粉男装女挣的钱，要仔细过日子用啊！”肺腑之言得到全团的赞扬，在剧团里流传了很久很久。任兆令为人淳朴、忠诚，对人总是仗义疏财。年春，剧团在龙口演出。晚戏还没住场，门上来了一位道辛苦的人。原来是家住掖县东宋镇的老艺人任吉文。任吉文想去东北探亲，特来求助。当晚由任兆令牵头，留任吉文吃饭住宿，凑足60元人民币给他，送他去了东北。
（三）
更要特意提到的是任兆令对坏戏的痛恨和对新戏的拥戴。年的伏天，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股邪风，说是上头开放了坏戏，可以演了，当时掖县文化科的科长安排剧团排演。那些坏戏的剧情都是迷信、封建、淫荡、凶险一类的，任兆令据理力争，坚决不演。任兆令、宋英宗、刘福堂等几位老艺人在票房里对我说：“咱不能演那些坏戏！演那些坏戏有罪啊！”可是那位科长坚持以能多卖票、多得钱为上，他看我们态度坚决，便另用了一股人，现置办了棺材等道具，排演了一出《大劈棺》，到过西等处演出，戏一开台，观众极度反感，地方的*支部也坚决反对，一致写信向县委，向宣传部反映：坚决反对坏戏，演坏戏是对观众的侮辱。在西由演出时，台上淫荡的表演叫人不敢看，演到杀子时，一块一块的血淋淋的肢体，台下看戏的孩子们极度惊恐，妈妈们都使劲地把自己的孩子抱到怀里，有的孩子吓得晚上做恶梦。后来，县委宣传部孙香圃部长在鼓楼后的掖县文化馆里狠狠地批评了那位科长，并要他做出书面检讨，这时候我们才算喘上来一口气。但是任兆令对演现代京剧非常高兴，在排演现代京剧——《刘介梅》时，他积极协助导演，出谋献策，对一些表演程式的改进符合剧情，新颖别致，内外行一致叫好。任兆令一辈子忠厚老实，从没有跟人红过脸，不管是行内还是行外，没人不夸他是个好人。他教戏非常严肃认真，收过很多徒弟：高林、卞维深、侯元胜等。自知学艺不容易的他，对艺术从不保守，只要你想学，他就认认真真，手把手、一字一句地教。他常说，演员要演什么像什么，演的不像不如不唱。演戏是演人物，要有生活、有性格，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要想演好戏，首先要做好人，这是他经常教育徒弟和子女的一句话，所以很受徒弟们的尊重。任兆令年参加了驻扎在莱阳的解放*第九纵队剧团，解放莱阳后，剧团解散，他回家务农。年5月，掖南县新胜京剧团在沙河成立，他正式加入剧团。当时的演员有张得王、蔡永胜、崔在田、贾元秀、王丙尊等，负责人是龙口的老于，他领着王颜琴、马福山、鲁老七等人，半副箱是鲁老七家的。当时的条件特别差，连口大刀也没有，是用扫把包上红布当大刀。到了8月份，陈洪文、周喜村、李锡容也来到剧团。后来鲁老七把戏箱拿走了，又赁了灰埠和坡子的箱坚持演出。再后来有了钱，就买了戏箱，又在沙河、平度建了两个草棚子剧场。当时的剧团常年不开工资，一直坚持到年底两个掖县京剧团合并（合并后叫掖县京剧团），剧团成了*府的一个事业单位，并派进了领导。
（四）
还有几位特别值得怀念的老艺人，他们是：
刘福堂，男，家住夏邱镇留驾村，生于年。幼年习唱、拉、吹、打，在闯东北时曾给梆子戏司鼓，曾在多个地方戏班司鼓。年，到掖南县沙河镇新胜京剧团司鼓，年12月转为掖县京剧团司鼓，年退休后病故。刘福堂为人忠厚，热爱自己的事业，对人对事实心实意，在司鼓傍角中实心实意地傍角、捧角、带角，深得人心。他从不卖老资格，团里的劳动活和青年人一样干。为人热心肠、少言语、实干，每年评比都获奖。
原修芳，男，路旺乡原家村人，生于年。幼年爱好文艺，年—年下半年在其他地方剧团傍角。年底在掖南县沙河新胜京剧团操琴，年12月退休回家，年因病去世。原修芳为人耿直，不善言谈，聪明好学，曾经三求李芸秋：李芸秋为梅程两派青衣，艺术造诣颇深，《锁麟囊》、《荒山泪》为其拿手好戏。原修芳曾得李芸秋指教，演技大进。
宋英宗，男，家住掖县城东南隅，生于年。年退休，年因患心脏病逝世，终年74岁。宋英宗家贫，自幼学艺，是京剧青衣、花旦演员彦福的得意弟子。彦福演戏颇有观众，在民间曾经有这样的传说：彦福的戏开台了，当妈妈的抱起孩子赶快跑去看戏，路过瓜地时，被瓜蔓跘倒，扔了孩子，错抱起方瓜跑去看戏。要给孩子喂奶时，才知道原来是个方瓜。宋英宗颇得彦福真传，青年时期主演青衣、旦角戏，多在胶济铁路沿线各县城剧院演出。他乳名“书”，人称旦角书，也有叫他小彦福的。中年演小生，演配角时能给人捧戏、带戏，不抢戏。晚年演彩旦戏。由于从小练功，终年演戏，一直到晚年，平日里举止言谈仍然有旦角形象。宋英宗为人忠厚善良，凡事勿与人争。年期间，曾经有过一阵演坏戏的风气，有人一定要演《大劈棺》，他坚决反对，说：“演坏戏是伤人、害人。”在团内多管剧务，认真负责，艺德高尚，非常受人尊重。
滕步云（—）女，天津人。年前后随叔父滕雪楼来到烟台，从小跟叔父学戏。她叔父丑角戏甚好，是一个戏曲知识丰富的戏篓子，在烟台拜他为师学戏的有很多人，如赵小凤（江新蓉）和掖县朱桥人秋步云（京胡名家李宏刚之姐），后来都成了程（砚秋）派名家。滕步云成名后，除常在烟台演出外，青岛也是她的常演之地。年同她夫君赵又甫加入威海京剧团，赵任团长。滕步云是一个演戏天才，四大名旦的戏都能唱，拿手戏有《盘丝洞》、《八宝公主》、《娟娘》等，曾为掖县京剧团领导成员。在掖县京剧团合同期3个月，月薪元。
李芸秋（——），女，辽宁沈阳人。梅程两派青衣，李芸秋享关东金嗓钢喉声誉，15岁始挂头牌。年来到烟台演出，从此遍演胶东各地。常演剧目有：《玉堂春》、《王宝钏》、《生死恨》、《凤还巢》、《锁麟囊》、《碧玉簪》等。她后来加入昌潍专区京剧团，定居潍坊市，曾为掖县广播站录音播放，有大家风范。在掖县京剧团合同演出3个月，月薪元。
（上海京剧院演员蓝天、郭毅、郝帅、毕玺玺、王盾、刘少*、孙伟、于辉、董洪松、陈麟、郭杰、杨东虎、李建普、李秋明、虞伟、闫润蕾，司鼓董青青、操琴张纪华演出京剧《大名府》全本视频）张宜中老年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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