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50年代的人大概都熟悉这样一支歌:“为领土完整、为保卫和平,北京城发出了庄严号召,听全国人民的钢铁誓言,一定要、一定要解放台湾!我们祖国的领土谁也不容侵犯,我们强大的队伍谁也不可阻挡,我们千*万马要跨过海洋,一定要把胜利的旗帜,插到祖国的台湾!”这雄壮的歌声,唱出了当年的人民解放*将以横扫千*的气势收复台湾的景象,也开启了我的童年对台湾的认知岁月。几十年过去,当我唱起这支歌,依旧印象深刻、只字无误。去年,在网络上看到一个视频,原来最初唱响这支歌是过百位刚走出战火硝烟、在台上身穿*衔礼服、精神抖擞的海陆空將级*官,这个视频又让我眼前浮现出当年关于台湾的一些记忆。我们的童年时代,很多意识的建立都和台湾有关。我们唱过的歌是《一定要解放台湾》,读过的画是解放台湾的漫画和宣传画,70年代前看过的电影是抓台湾特务的《羊城喑哨》、《秘密图纸》、《跟踪追击》等,70年代是《海霞》、《小螺号》等;听过的新闻是炮击金门、击落台湾U2高空侦察机、抓获搞破坏的或是偷渡过来的台湾特务;受过的教育是我们处于祖国的南大门,时刻都要有敌情观念;白天我们听过收音机播放据说是给内地潜伏特务佈置任务的密码呼号;夜晚,不落幕的是天空交织着一道道搜索美蒋敌机的探照灯柱;那段时光,连我们小孩玩的回头抓人游戏也叫“一、二、三、解放台湾!”
台湾这个不光彩的名词,就是这样以各种方式不断地刷新着我们童年时对她的认知。儿时住文明路旧中大校园,大院里不少家庭都有一片泥地小院落,家家果木花竹成荫。一天,小伙伴们听到一个开心消息,邻居教授大叔家买了一块草甸要种在院子里,好奇的我们第一时间就跑去围观。那一块草甸约两三个平方,草甸草苗绒齐,嫩嫩青青很是好看。
大家头一次看到原来草也可以长得那么漂亮可爱,不禁惊喜地轻轻抚摸草尖,一片欢声中有人好奇问:叔叔,这种草我们平常都没见过,叫什么草啊?教授大叔看到大家喜欢也很开心,他微笑着缓慢地说:是啊,这种草比较珍贵,要专门栽种,草名叫台湾草,这种草喜欢阳光……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教授大叔还在为种植台湾草侃侃而谈时,大家已被那一句特别刺耳的台湾二字说惊愕了,大家面面相觑,已无心再听下去,有人低声惊问,这草是台湾的?原本充满欢声的场面也戛然而止,大家默然不语看着,只觉得草儿的可爱霎时荡然无存,变得讳莫如深。
谁也不曾想,十几年后的年初,两岸炮击的硝烟散去,随着邓丽君柔美的歌声,日月潭、阿里山、绿岛、基隆港等抬将台湾的名字以新的方式带进了祖国大陆。而如今经济、人员往来更是密不可分。
作者绘画
年,是一个不幸的年份,周恩来、朱德、毛泽东几位国家领导人接连去世。那段日子,正在增城插队的我们一群知青心情不仅难以平复,对时局更是有点惴惴不安。一天下午,一个村童匆匆跑来我的住处,神色慌张地将手里揑着的一张粉色纸递给我说,你看这是什么,村子和田地都有,听人话这是台湾的传单。
我接过来摊开一看,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告大陆同胞书。下面的内容大概是说大陆的*权已处危机境地,蒋*已作好准备,随时大举反攻,大陆民众要保存好这份传单,以便到时向反攻蒋*呈示表明立场、以获得优待;对同蒋*作对者将予以严惩云云。传单从天而降遍布田间、村屋、井台,蒋*反攻消息不胫而走,那种感觉是仿佛他们已来到附近,霎时间村里气氛紧张,许多村民脸有恐慌之色。我住的知青屋是一间青砖大屋,一侧厢房住了一户人,屋主是个阿婆,其夫已故,早年曾任生产队长,这青砖大屋就是解放初期没收充公的地主家产。这位阿婆有一拉仔,也算是村中秀才,不久前从公社高中毕业回乡。且说当天风云突变,阿婆在外从村民们的嘴里听到了些不祥碎语,感觉大事不妙后急匆匆赶回家来。村童看到阿婆回来面露慌张之色,又熟知她平时爱占小便宜兼慌死蚀底,于是有心捉弄阿婆说,阿婆啊,你好揾地方走喇,如果唔系,你霸左人地间屋,人家打返黎第一个实捉你。
村童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想必对上了阿婆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她望着村童,脸上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只见她心慌意乱拿起罩篱放下,拿起扫把又放下,东摸摸西碰碰,嘴里不断喃道:今运(次)死了,今运死了!直看得我们在一旁窃笑。
天色将晚时分,呆坐在厅堂隔扇门下良久的阿婆似乎想到什么,忽然起身,三两步奔向大门,将两扇大门掩上、闩上木销,惴惴不安地走入厨房。入夜,大门外响起拍门环声和叫门声,阿婆小儿子回来了。小儿回乡后有份好差,在大队团支部工作,人品尚纯,就是不知从哪里学来喜欢一开口就将时*口号挂在嘴边。见阿婆一轮捣鼓将大门一开,小儿便道:妈,你革命警惕性好高哦,甘早就关门嘅?阿婆见拉仔终于回来了,半天的担忧同埋怨化为一轮骂:你个打靶仔(当地骂人的习惯用语)而家至识得返来,你知唔知啊?人地都要打返来喇!你仲唔死返来屋企坐住,仲系出边出风头?你真系唔知死了……!
阿婆当头的一盆狗血倒是让小儿略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地淡定下来,他并没有像常人那样对阿妈讲些实质性的安慰话,却是嘻嘻一笑,台词跟住上脑:妈,呢个(略有停顿)毛主席话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地今天的日子系用鲜血换返来嘅,我唔怕敌人猖狂反扑,经已做好准备,如果佢地真系打返来,我宁死不屈,同佢坚决战斗到底!阿婆不知儿子和她豪言壮语云里雾里地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儿子不肯听她的,觉得又急又气又无助,唯有嘴里不断骂道:你睇,仲唔听我讲,真系咁打靶既,咁打靶既,你唔好再去啦!边说边跟着儿子走进厨房开枱吃饭了。时间跨进改革开放时代的80年代,我去过一次妈祖故乡福建湄洲岛,湄洲岛与台湾的距离是72海哩,曾经是大陆与台湾对峙的前沿。在参观完天后庙后我们漫步海岸,发现这个偏远的岛坡上修有很好的水泥路,导游告诉我,这是解放*以前修的炮车道,他一指荒草堆说,看,那就是碉堡,我顺手指方向走近,看到一座坚实的碉堡俯卧在草丛间,黑洞洞的观察孔依旧紧盯着海面。
观光路上,同行人打开了收音机打算听点音乐,谁知道一段清晰奇特的播音让大家好奇地听了下去:(大意)这里是中央广播电台对大陆广播……一段劝降白后,播出了一段投诚可获得的酬金额,驾驶哪些型号飞机,各类船只或是人员起义分别会得到多少*金。一行从广州过去的人听了甚觉新鲜,不禁一路打趣,走向海岸边。站在海水拍打的礁石上,我眺望着远处海天之间的台湾方向,心里不禁有点慨叹,海那边,就是我从童年时代起就知道的风云变幻的台湾。
读本号文章,品广州往事:
以前我们是怎样捱过苦夏的
再见,我的东风中路
知青生活的悲与乐
老彦
流浪?说时容易做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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