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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人绘画的丙子胡乱。
本文参考:明清战争:东江*与丁卯援朝之战
满人自其开山肇祖猛哥帖木儿率领斡朵里部走上历史舞台,最早,相比远东大陆的大明帝国、蒙古帝国和朝鲜而言,无非是一个依附于高丽、朝鲜而活跃在远东这三个国家缝隙之间,被朝鲜史书蔑称为野人部族的小角色。
年,大明帝国为巩固东北边防对峙蒙古帝国,在朝鲜帮助下,收编了混在冰雪丛林里的猛哥帖木儿,将之封为建州卫指挥使。
然而,作为小弟,满人厮混在大明帝国、蒙古帝国和朝鲜缝隙之间,三方取巧,吃香喝辣,等到年过去,他们不知不觉已然建成了一个新兴的*国——大金帝国。
史称后金。
这是一个不断崛起,不断让大明帝国、蒙古帝国和朝鲜倍感窒息和头痛的*事帝国。
三国之中,大明帝国国力最为强大,与大金帝国势同水火,态度也是最为强硬。此外,蒙古帝国态度暧昧,国力日渐式微。朝鲜则有小中华之称,为大明帝国天然盟友。因而,后金立国之后,即将主要扩张方向对准了大明帝国。
年萨尔浒之战,后金击败大明帝国,横亘大明帝国、蒙古帝国和朝鲜之间,在远东地区完成了从配角到主角的飞跃。
此后,后金对大明帝国转入战略进攻态势。
为全力战略进攻大明帝国,后金便要清除自己战略后方的威胁。
当时,对后金而言,袁可立、毛文龙经营的山东登莱至鸭绿江入海口的皮岛的大明陆海*事集团,以及大明帝国藩属朝鲜,即是最大的威胁。
年,努尔哈赤病逝,素有雄心的皇太极继承汗位。
次年,皇太极为清除后方战略威胁,即以大将阿敏、济尔哈朗、岳托等率*东征,向朝鲜半岛及依附朝鲜半岛的毛文龙统辖的铁山、皮岛基地发起全面进攻。
从“丁卯之役”到“丙子之役”的明清朝鲜战略位置和态势
后金《满文老档》中记载、解释这一事件,即说明了后金发起这场战争的主要目标时则是毛文龙:
“明毛文龙驻近朝鲜海岛,屡收纳逃人。
我遂怒而往征之,若朝鲜可取,顺便取之。”
由此可见,毛文龙和他的皮岛基地,对后金确有极大战略威胁。
当时,毛文龙部既然能够长期寻战后金后方,又得到袁可立和登莱充足*资援助,其*事实力自然强悍。因而,后金主力与退往皮岛的毛文龙主力数次对战,均不得取胜。
于是,同样有着自立门户野心的后金主将阿敏即认为皮岛隔海难攻,强攻伤亡太大,因而决定将主要攻击方向转向朝鲜半岛腹地。
后金大*大举南下,所向之处势同劈竹。
后金*本来暴虐,有着自立门户野心的阿敏为笼络部属,更是着意纵兵四掠,因而后金大*所到之处,肆意屠戮,往往杀绝空城。
如此血腥逼压之下,最终,逃往江华岛避难的朝鲜国主仁祖等待明*援*不成,只得投书求和。
这次入侵,在朝鲜历史上被称为“丁卯之役”或者“丁卯虏乱”。
当时,朝鲜慑于后金威压,除却拒绝了“永绝明朝”一条之外,基本答应后金提出的入质、纳贡、去明年号、结盟、宣约为兄弟之国等其他要求。
丁卯年三月初三,仁祖率领群臣和后金南木太等八大臣在江华岛焚书盟誓。
然而,后金主将阿敏本来就有自立外藩野心,皇太极则全无立阿敏为朝鲜国主心情。眼见朝鲜半岛大势已定,两人勾心斗角更是激烈。
后金君臣矛盾激化之下,后金大*更是全然无视江华盟约,凶悍依然,不仅纵兵烧杀抢掠朝鲜京畿道,使之“尽成空壤”,更是据守平壤不退,声称“大同江以西不可复还”,摆出灭亡朝鲜架势。
朝鲜朝野倍尝“野人”之残暴。
最终,朝鲜方面只得忍气吞声再签平壤誓约,答应增加中江、会宁开市,贡金贡物。同时,阿敏既被皇太极严令班师,又被麾下包括其亲弟济尔哈朗在内的其他贝勒、大将们反对,阿敏这才悻悻收兵。
等到后金退兵,眼看狗血鸡毛满地狼藉,朝鲜君臣想起后金在“丁卯虏乱”的烧杀抢掠和毫无顾忌的签约毁约,无不气愤填膺,更将后金视作敌国。
因此,阿敏退*不久,朝鲜即向明朝上疏奏明“被兵情节”。这一上疏得到才登基的崇祯帝答诏谅解。
就此,虽然朝鲜与后金的所谓盟约兄弟关系浮在面上,朝鲜还是瞬间回归大明帝国藩属。
后金发起“丁卯之役”的战略目标极为明确。
韩国电影里面正在生吞活剥的后金武士的野蛮形象。
不过,后金*既无法击破明*登莱至辽东海上交通线,击败退往皮岛等地的毛文龙东江镇主力,同时,后金攻入朝鲜半岛腹地,烧杀抢掠之外,更在签署对朝盟约之后,单向毁约荼*地方,如此胡来,自然更是激化了朝鲜朝野的敌对情绪。因而,后金在“丁卯之役”作战看似纵横朝鲜半岛,大杀四方,所向无敌,实则在明清战争的战略态势上,却几无*事价值。
后金虽然逼降了朝鲜国主,但是却逼出了朝鲜君臣的怒气,使得朝鲜与毛文龙东江镇的联络更为密切。
是以,“丁卯之役”之后近十年,明*重兵集结在锦州一线正面布防,再有袁可立登莱至辽东海路运输线保障、毛文龙东江镇集团在后金后方战略牵制,以及朝鲜不动声色的暗中帮助,后金在*事上全无进展,明清战争态势也从后金攻击态势逐渐转向相持态势。
然而,非常可惜,年7月,随着毛文龙被袁崇焕随手咔嚓冤杀,明清战争格局也就再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毛文龙被冤杀,使得登莱巡抚袁可立苦心经营的登莱、辽海、皮岛海上运输险、防御线彻底崩盘。就此,大明帝国也就在辽东彻底走向了死局。
其中,登莱兵变和丙子之役,便是大明帝国在辽东走向死局的两个标志性事件。
袁崇焕在杀毛文龙后,将东江镇一分为四,分由副将陈继盛,参将刘兴祚、毛承禄、徐敷奏等人统领。于是,东江镇实力遭到削弱不说,诸将争权夺利下也使得皮岛内部急速分化,相继发生兵变。
乱局之下,孔有德为东江镇频繁内战、兵变而心灰意冷,率部投奔孙元化,不久,便再随孙元化去了登莱。
孔有德原名毛永诗,为毛文龙养孙、爱将,自然为毛文龙“无罪横受屠酷”而抱屈。其余随孙元化来到登莱的皮岛诸将耿仲明、李九成、李应元等,与孔有德情况大同小异。
他们部队大多都是毛文龙部精锐,因而深受孙元化器重,在驻防登莱期间完成了新式野炮、火炮的装备,成为当时明*序列战力最强单位。
年秋,孔有德率部预备北上辽东战场。
不料行进吴桥地面,却因孔有德部一位小卒为吃一只鸡,与地方豪强,东林*名流王象春的一位家仆闹出的纠纷,最终,酿成不可收拾的吴桥兵变。
一只鸡,莫名其妙地改写了历史。
孔有德部战力空前强大,随着孔有德部转战进入大明帝国的重要*事地区登莱半岛,很快,吴桥兵变也就终于激化为登莱兵变。
影视剧中抵抗清*进攻的朝鲜火绳枪手。
彼时,无视后金大*大敌当前,明*与叛*架起数以百计的内地仿造的大将*炮和十余门红夷大炮狂轰滥炸——然而,到底孔有德叛*装备精良,又有莱州府既有体系化的火炮*工企业,更有库存大量的金属炮丸、硝石、火药等等物资。所以,两边激战之下,明*完全无法抵挡叛*进攻。
战事延绵之年12月,直到明*调集祖大弼、祖宽、吴襄、吴三桂所部关宁精锐,辅以河北、山东地方*队进入登莱平叛,孔有德这才率部跨海北逃。
这次跨海而逃,孔有德不仅携带所部大量的进口红夷大炮,自产的大将*炮,还挟持大量登莱*工技术工人,以及相应*工设备。
4月,孔有德、耿仲明率部从海路回至旅顺口附近,即遭皮岛明*袭击,损失惨重,走投无路之下,孔有德当即向皇太极上书求降:
“本帅现有甲兵数万,轻舟百余,大炮火器俱全。
有此武器,更与明汗同心协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天下又谁敢与汗为敌乎?”
亲历宁远大战的皇太极对明*火炮威力十分清楚,眼见明*序列装备新式火炮最多的孔有德部来降,皇太极当然喜出望外。
因而,他急令朝鲜方面以*粮接济孔有德部,迎接孔有德部进入朝鲜境内躲避明*追击。
然而,朝鲜方面虽然于后金有江华盟誓和平壤誓约,却不愿奉命后金,反而派出*队以保境为名,驱逐持续作战,粮弹耗尽的孔有德部。
最终,孔有德部在皇太极派出*队接应脱险。
后来,皇太极外出十里迎接孔有德,检阅孔有德部装备的精锐火器,精神振奋之余,更为朝鲜不愿从令救援孔有德部而勃然生恨。
明清战争期间,于欧洲引入的火炮成为战场最具威力的终极武器。
年,皇太极攻察哈尔,林丹汗之子额哲献传国玉玺投降。
年,皇太极在盛京称帝,改国号为清。
此间,朝鲜国主仁祖不仅拒绝接见后金使臣,不参与皇太极所希望的劝进,在皇太极称帝大典之上,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等人更是拒绝三跪九叩而被清廷驱逐。
就此,随着双边关系日趋紧张,朝鲜也就开始加筑京畿、*海、平安三道白马等十二城,开始预备清*入侵。
至此,随着毛文龙被杀,东江镇持续分化,内乱、兵变,以及登莱兵变,清*来自战略后方最大威胁,几乎都在己方非战争状态下解决干净。
就此,弱不禁风的朝鲜反而成为清*唯一的战略威胁。
年丙子年,皇太极以济尔哈朗守沈阳,以阿济格、阿巴泰守辽河以东以遏明*,自己则亲率10万大*,再度进攻朝鲜。
与前次阿敏率部本来进攻皮岛而转向朝鲜的作战完全不同。
清*这次出兵朝鲜,身后全无皮岛、蒙古诸部威胁,又有极为精良的孔有德部火器加持,精锐蒙古铁骑助战,*势空前强大、雄壮。
是以,战事一开,皇太极即亲自统帅清*主力从镇江大路攻击义州,以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多罗贝勒豪格统帅八旗满洲三旗、八旗蒙古三旗和外藩蒙古*,从宽甸堡突入境内。兵分两路,攻向朝鲜半岛纵深。
此外,皇太极还亲选悍将马福塔率铁骑,当先突袭朝鲜都城汉城。
如此以多打少,以弱胜强,朝*自然不能抵挡。
当时,皇太极主力*从昌城渡江以后,沿途朝鲜*民眼见清*势大,或者自刎,或者投降,清*几乎兵不血刃而轻松攻占郭山城、定州城等*事要地。
12月15日,皇太极与蒙古诸部在安州会师。
而后,清*近乎如入无人之境,完全视朝*无人,专门选择最方便、最好走的道路,向平壤、汉城等地进攻。
就在朝鲜京畿之内“上下惶惶,罔知所为,都城士大夫,扶老携幼,哭声载路”之时,清*前锋马福塔、硕翁科罗巴图鲁劳萨、乌拜等各路精锐骑兵已经马踏坚冰飞渡临津江,兵临城下。
在清*闪电进攻和大量使用火炮的犀利进攻之下,朝鲜全无抵抗余地。
眼见局势危急,朝鲜君臣面对强敌,全无良策。
于是,朝鲜国主只得沿袭“丁卯之役”的御敌战略,写信向大明帝国求救,之外,转移朝鲜昭显世子、凤林大君、麟坪大君和后宫妃嫔、朝臣之老弱者从速逃往江华岛避难。
韩国电影里抵抗清*的朝鲜武士和火绳枪手。
而后,等到仁祖撤退之时,他既担心清*骑兵拦截,更不甘避战出走。
于是,他便率领扈从亲*进入汉城以南的南汉山城,欲作长期坚守。
南汉山城建筑山地,冷兵器时代占据地利,实为易守难攻的要塞。
当时,朝*以都监大将申景祺东城,扈卫大将具宏守南城,总戎大将李曙守北城,守御使李时白守西城,李稷为中*体察使策应各方,整顿万余精兵,预备以南汉山城坚城挫败清*进攻。
仁祖本人更是报以一线希望,“亲自巡城,慰抚三*”,激励将士死守,下令各地勤王。
然而,清*朝*战力本来悬殊极大,如今清*既有蒙古铁骑,孔有德火炮助战,朝*各路勤王*马既无法靠拢,南汉山城的朝鲜守*出击更遭终挫,兵力大损。
12月30日,皇太极亲率主力赶到,清*完成了对南汉山城的合围。
自此,清*伐木列栅,绕城驻守,每日只以弓弩守住路口,以火炮进攻。炮声响时,声震山谷,城头被炸,乱砖飞溅。如此消耗多日,山城内粮草断绝,朝*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杀马充饥困境。
到了年正月,朝鲜全罗道、忠清道等地援*赶到,与清*发生了丙子之役最激烈的一场激战。是役,朝*奋力出击,阵前击杀了清*大将扬古利、佐领固山、达兰等多人,却付出了几乎全*覆灭代价。
至此,朝鲜精兵折腾干净,再战已无意义。
韩国影视电影《南汉山城》的攻城搏杀场景。
彼时,朝鲜君臣坐困孤城,眼望城下清*密密麻麻,火炮犀利,不禁长叹。
清*一方看准时机,也在望月峰顶升起了白旗,上书招降二字。同时,皇太极更亲笔书信要求仁祖出城投降。
最终,在仁祖复书“重围未解,帝怒方盛”,提议不出城请降,提议要在南山城头仿效“古人有城上拜天子者”之时,清*不再回话了。他们转身调集孔有德的火炮,密密麻麻再对南山城头一番猛攻。
炮声隆隆,高居险地的南山城头成为红夷大炮的靶子。
就在南汉山城君臣惶恐不安的同时,皇太极派遣多尔衮袭破江华岛,也将俘虏的朝鲜王子、后妃等76人押往南山城下。
正月三十日,仁祖仰天长叹,只得将皇太极点名要的三位反清大臣弘文馆校理尹集、修撰吴达济、台谏官洪翼汉缚献清*,上表接受投降。
——他们三人最为皇太极恼恨,后来在沈阳惨遭处死。
不过,在朝鲜民间,他们被人视作民族英雄,被称号“三学士”,深为人们纪念。
而后,自己青衣小帽,亲率文武群臣出了南汉山城,徒步赶往汉江东岸三田渡清*大营,对皇太极伏地请罪,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皇太极降旨赦之。
而后,清帝国与朝鲜在汉江东岸筑坛盟誓,朝鲜奉清朝为正朔,为清朝的藩属国,接受清朝册封,去除明朝的年号,改为清朝年号,缴纳明朝所赐诰命敕印,定时朝贡*金白银等,并送仁祖长子李溰、次子李淏为质子质押清廷。
而后,双方在三田渡建立“大清皇帝功德碑”以纪念这一事件。
——“大清皇帝功德碑”碑文由汉、满、蒙三种文字构成,无非讴歌皇太极在丙子之役之“恩德”、“功绩”。
年,甲午战争之后,“大清皇帝功德碑”被推倒。
年复立,8年被搬到松坡区蚕室洞乐天世界大楼的后面,被列为大韩民国指定史迹之一,编号为第号,全称为“三田渡清太宗功德碑”。历来韩国人将此碑当作“耻辱碑”看待。
这是后话。
当时,丙子之役可谓清*继萨尔浒之战之后,在明清战争取得的又一次战略性大捷。清*通过“丙子之役”既控制了朝鲜,又削弱了明朝。就*事价值而言,“丙子之役”效果远超“丁卯之役”。
是役,清*不仅完全解除大明帝国和朝鲜的后顾之忧,同时,更使得朝鲜成为清*西进辽西走廊的后方大本营。朝鲜源源不绝为清朝提供的劳务、粮食、牛角、火药等等*资,实为清*赢得明清战争胜利的重要保障之一。
朝鲜仁祖手书。
不过,无论当时的朝鲜,或者甲午战争时期的朝鲜,以及现在的韩国,对“丙子之役”既视为国耻,更是视为野蛮文化征服华夏文化的耻辱。
为此,即便明帝国为清帝国吞并以后,不仅朝鲜王室会对明朝有“正月朔乙丑,上于宫庭设位西向中原哭拜,为皇明也”的传说。在民间,朝鲜士人屈服清朝统治却对清朝极为反感。
彼时,朝鲜士人信奉“吾东方自箕子以来,教化大行,男有烈士之风,女有贞正之俗,史称小中华”。
因而,他们对源出“野人”的清朝的征服、压制,尤为不服。
于是,丙子之役以后,朝鲜无论士人著述或者民间交谈,他们谈起清朝必称“胡虏”,“反清复明”文化更是同样成为了朝鲜民间士人文化的一支主流。
为此,朝鲜士人不仅有人企图游说日本江户幕府,“关白执*辈兴师而来驱逐鞑靼”,同时,朝鲜士人主流对南明反清,三藩反清和明郑台湾反清,都一直予以支持态度。
朝鲜士人这一态度对朝鲜王室影响极深,甚至延续到甲午战争时期。
至于士人尊崇明朝而使用“后崇祯”年号,甚至延至20世纪初期日据朝鲜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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