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爱桐乡-
庙桥是条街
彭耀中
我小时候生活在上海,而父母在桐乡工作。年冬天,我到桐乡省亲,第一次吃到了蕃薯,我感觉比巧克力、冰淇淋更符合我的口味,欲罢不能,吃得有点撑,当时用上海话翻译不好桐乡话“蕃薯”一词,爸爸就对我说,叫桐乡苹果吧。就是这个桐乡苹果,让我成了一名桐乡人。
林老师应该比我早一年到桐乡,他虽然与我同年,但当时他的户口卡在了由高桥公社到县城梧桐镇的半路上,我先上学成了他的师兄。那时,或许我们在梧桐镇的哪条街道遇见过,不过只是擦肩而已。
庙桥老街局部示意图
梧桐镇是当时桐乡县人民*府的所在地。那时县城的“男一号”县委书记是山东人、南下干部朱士元常会一脸疲惫地和我们在大街小巷上不期而遇。老远,我们就会满眼崇敬地看着他,擦肩时我们会羞赧地低下头,离开了三五步,我们会回过头,小声说,呶,县里朱书记。那时,遇见这么大的领导,就好像看见地里田头长着的庄稼一样,鲜活亲切。
有时候我们也会和朱书记不期相遇在庙桥街,估计也会包括林老师。
庙桥街在《光绪桐乡县志》里官方称为“新兴街”。现在的庙桥街东临城河路、南起宏源路,西靠梧桐大街,北止鱼行街,与清光绪时的位置大致吻合。人民群众什么时候叫庙桥街的,不得而知了。但是庙桥街的出处是有据可找的。
据《光绪桐乡县志》载,昔日庙桥街的南面(今宏源路)有座庙叫“文峰禅院”,坐北朝南,规模不大,共三进,后两进供奉观音和水火二神,因前一进供奉张六五相公,故俗称“相公庙”。关于张六五相公是何许人,到明朝已无从实考,只知杭州人普遍奉祀他,香火很盛。有人说他是宋时张夏,此神一手执金锭,意指金人,一手竖二指,暗含徽、钦二帝,表明抗金收复失地的决心。又说此君是财神,放钱收利息二分,故趋利者蜂拥奉祀。三说张夏是河神,能保一方平安。看来这个张六五相公还是很讲*治讲经济讲发展的,寄寓了老百姓的美好愿望。
城里必有庙,庙旁应有塔。相公庙的旁边有座文峰塔,七层六面,一十七米高,分塔基、塔身和塔刹等三个部分。此塔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年),与桐乡城墙建于同一年。
边上还有座迎龙桥。因此庙桥是条街,庙桥街由此而来。只是庙拆于年,塔拆于年,我到桐乡的时候,刚刚拆除,估计是朱书记下的令。
庙桥老街混堂弄一角
遍布庙桥街的是四通八达的弄堂,比如,东头弄、长弄、清明弄、混堂弄、教化弄,还有钱家白场。
桐乡土话中称为“白场”的,意思是太阳晒得着的空地。这个钱家白场曾经辉煌过,小县城里第一个灯光篮球场就建在那里,小伙秀肌肉,小妹抛媚眼,是当时的网红打卡地。
庙桥街钱家白场一角
庙桥街当时也发生过一起奸杀幼女案,凶手自然吃了“开花子弹”,有段时间晚上走过路灯昏暗的庙桥街,东张西望的,心里还有点发毛。至今,林老师说起此事,还心有余悸。那个时候,朱书记已任嘉兴地区副专员一职,
庙桥街还出了个杨小姐的女疯子。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她应该四十多岁的样子,半长头发,枯*。身材中等,爱穿旗袍,常目光呆滞地行走在庙桥街。曾经,她家在县城里也有几家商铺的生意,过去称小姐的与现在称小姐的,是截然不同的,那时的小姐是从“门墙洞里出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因此,人们总是带着十分同情无奈心疼的眼光看她,过看边叹气。
杨小姐因何而疯?和张六五相公一样,版本很多,尽可像小说家一样杜撰渲染演绎,但是真相就如流淌的河水,你只看见现在,看不见过去。
庙桥是条街,我走在这条街上,我所知道的人影物什迎我而来,我所不知道的人影物什也会迎我而来。我现在在庙桥街,庙桥街于我是永恒的,而我于庙桥街而言,则是每年一茬茬的苔藓。
做苔藓也很好呵。我知足地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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