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有句俗谚:“三山不见出高官”。
据考证,这三山指的是济南明府城中的历山、灰山和铁牛山。
(据清人濮文暹《华不注山》诗有云:“我闻济水南,沧桑变未休。历山久无顶,耕者沉铁牛。”又注曰:“历山、铁牛山久埋入地,今成市衢而存其名曰历山顶、铁牛顶云云。”)
民间传说,这三座山是大舜放置的,目的是镇住济南城中渤海的海眼。这三座山是相互看不见的。
“三山不显出高官,四门不对出王位”,这一民谚说的是济南古地理的特殊之处。
四门不对,其实对于水城来说都是这样的,河流多分支。比如开封、天津等。
济南的所谓“四门”,指的是济南城的东、西、南、北四处城门。西门,原名“泺源门”;东门,原名“齐川门”;南门,原名“舜田门”,又名“历山门”;北门,原名“汇波门”。
四门不对是指济南旧城的四个城门东西、南北互不相对:明代重修后所设四门,东曰济川门而偏北,南曰历山门而偏东,西曰泺源门而偏南,北曰汇波门而居中。东门即现在的老东门东关大街位置,南门、西门即现在南门桥、西门桥位置,北门即现在的大明湖的北水门。济南城因利用地势截大明湖而建,故以四门不对称。
一般说来,一座城的东门和西门、南门和北门都是遥遥相对,或基本相对。可是济南的东城门和西城门并不相对,南城门和北城门也根本不对。现在城墙虽已拆除,但是它们互不相对的情况,还是非常清楚的。
所谓“三山不见”,意思是说济南城内有三处地方,平地孤石突起,约有一米左右,人们习惯叫它们做“山”但是它们并不像一般山那样高大雄伟,远处都可望见;只是走到近前,才能看到,因此有“三山不见”的说法。
因为“三山”的地势比周围高,平时一般看不出是“山”来。一旦发了大水,周围住在低处的百姓都跑到高处来避水,这才显出“山”来。
清人濮文暹《华不注山》诗有云:“我闻济水南,沧桑变未休。历山久无顶,耕者沉铁牛。”又注曰:“历山、铁牛山久埋入地,今成市衢而存其名曰历山顶、铁牛顶云云。”民谚所说的“三山不显”即历山、灰山、铁牛山,传言这三座山湮没于地下,只露出了山顶,所以称“三山不显”。民间又传济南城有渤海的海眼,常有海水喷薄而出,得大舜以三山镇之。“三山”中以铁牛山为最奇,《续修历城县志》载:“府学启圣祠前玉带河西南,有石陷入地中,黝黑而光泽,如卧牛状而微露其脊,俗呼铁牛。”三山不显中的历山、灰山都是岩石,唯铁牛山质地非铁非石,似人工所为,又仿若自然天成。
再一种说法是将以上“三山”中的灰山换成了铁山。这铁山形状像狮子,故又名“铁狮峰”。它原位于济南城内的泺源书院,即现泉城路上百货大楼对面的院内,如今已是真不可见。还有把灰山叫做煤山的,另论。
此山非彼山
山还互相看不见?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首先,我们得明白“山”的含义。现代人一提起“山”,映入脑中的便是泰山的雄伟、*山的秀美,抑或喜马拉雅山的高峻。但是古代人所说的“山”,其实指的不仅仅是高耸的石质山峰,凡是高出地面的,都是“山”。(《国语·周语》云:“山,土之聚也。”),所以说,老济南口中的“三山”,其实就是三座高出地面的土坡,是地名,而不是山峰。
在西汉年间,济南构筑历下古城时,这三座高坡位于历下古城之外,称野外高坡为山并不奇怪。后来,随着城市扩大,这三个被称为山的高坡被圈在城内,人们在上面构筑房屋,逐渐成为有山名,而人不知其处的尴尬状况。那这三处土坡是如何消失的呢?众所周知,伴随山洪及人类的活动,城市地面是逐渐抬升的,但高处比低处地面抬升速度要慢很多,两两相较,高坡也就不那么高了。
三座小山连起来正好是个正三角形,位于三角形中心的恰是历城县衙。
这三座山的身世扑朔迷离,围绕这三座看不见的山又衍生出许多故事,人们出于不理解产生附会,来解释自己的疑惑。这三座山究竟何来,逐一探讨之。
历山不是千佛山
如今,一提历山,大家往往想起千佛山。其实“三山不显”中的历山,并没有这么巍巍壮观,它就是历山顶街上的一块石头———历山石。
有人说,“舜耕历山”的历山是历山顶街之历山。远古时代,济南地区人口稀少,更不是繁华都市,大舜何必跑到没有水源又多是石头的千佛山去种地?历山顶街附近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应是理想的农耕区域。还有种观点认为,从今黑虎泉至趵突泉一线,原来有一连绵山头,即古人所谓历山,历山顶街之历山即其主峰。
济南的按察司街在明代被称为在“历山顶”,今历山顶街仅为其南段。自此往西至舜井街,往东至十亩园,这片区域便是城东历山。
关于城东历山的记载,大部分散见于前人笔记诗文中,志书鲜有记载。最早的记载见于唐封演《封氏闻见记·卷八》:“齐州城东有孤石,平地耸出,俗谓之历山。”同时期的《酉阳杂俎·卷十四》云:“齐郡接历山上有古铁锁,大如人臂,绕其峰再浃。相传本海中山,山神好移,故海神锁之。挽锁断,飞来于此矣。”因言“古铁锁,大如人臂,绕其峰再浃”、“飞来于此矣”等语,应就不大的“孤石”而言,也是说的城东这座历山。
但唐代的“历山孤石”并非今天历山顶街的“历山石”,《封氏闻见记·卷八》云:“齐州城东有孤石,平地耸出,俗谓之历山。以北有泉,号舜井。东隔小街,又有石井,汲之不绝,云是舜东家之井。”可见,唐代的“历山孤石”在舜井以南,近世的“历山石”在现在的历山顶街、舜井以东,并非同一块石头。
那如今的历山石又是从何而来呢?到了清代,历山顶街的北段被改称为按察司街,今天所见的历山顶街不过是明代历山顶街的南段。随着街名的湮没,历山顶逐渐被人遗忘。清末民初,因历山顶街之名,遂指认另一块裸露的石头为历山,也就是我们近世所见的“历山石”。
究竟真正的“历山石”在哪儿,如今还是一个谜。
灰山被淹没在明湖下灰山原位于46号院济南汇泉寺街中东屋的西南墙角下。灰山是一块平地突起、表面凹凸不平的灰黑色“怪石”,其质地为石灰石,高约0.3米,长约0.7米。这座山命途多舛,曾被砌在民居墙下,大明湖扩建后,移至百花桥西灰山亭东北侧水域内。
汇泉寺街位于大明湖街道北部,南北走向的支路。北起大明湖公园南墙,南止大明湖路。东邻阁子后街、阁子前街、东镰把胡同,西邻西镰把胡同、皮家胡同和北曾家桥街。道路长米,宽5米。
大明湖中有一个半岛,名兰花岛,建于该岛上的汇泉寺因岛上有一“汇波泉”而得名,而在汇泉寺街的北首,有条约八十米长的西行小路,直通大明湖中的汇泉寺,故街以寺名而得“汇泉寺街”。这就形成了“寺以泉名,街以寺名”的有趣格局。
汇泉寺街宝物云集,集聚人杰地灵之气。在原汇泉寺街46号院中东屋的西南墙角下,凹进去一个用红砖垒砌的拱形壁洞,壁洞宽0.8米,拱顶高0.5米,深约0.4米,洞中有一块平地突起、表面突兀不平的灰黑色“怪石”,质地为石灰石,怪石高出地面28厘米,南宽74厘米。继续向下挖,还能碰到坚硬的大块石头,这就是被称为济南三大风水宝山之一的“灰山”。
关于灰山,有一个传说故事,据说济南中部是渤海的海眼,几千年前常有海水喷涌而出,海水就会将济南淹没,成为一片汪洋。后来,大舜看出了济南地势南高而北低,与风水相逆,于是令人推演,并用三座山来相镇,终将残害人间的祸水转变为甘润万家的泉水,相传这三座宝山便是灰山、历山和铁牛山。人们还习惯称这三座宝山为“三山不见”,之所以有这样的称呼,是因为这三座山实际为平地突起的三座孤石,没有真正的山那样的高大雄伟,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以前,人们常用“三山不显出皇位,四门不对出高官”来形容济南的人杰地灵。灰山这一名字的由来也有一个传说。
灰山是最具有传奇性的一座山,据传山石上每日生灰若干,若扫净,第二日依然如故。至于为何今日见不到这等奇景,也有两个传说。一种说法是年冬,一邓姓妇人深夜外出惊吓了“灰仙人”。另一种说法是“文-革”时期,灰山附近有一老者醉酒将灰山打断,从此灰山不再生灰。据济南的老人们说,汇泉寺街上的灰山就是另一说法的煤山。
汇泉寺街上的另一宝便是二郎庙,二郎庙中所供奉的神仙为”灌口斩蛟的李冰之子水神”。李冰之子经历代加封已尊为“承续广惠英显王二郎”。据说当年汇泉寺街濒临大明湖,地势较低,易遭水淹,于是人们在此建庙祭祀,以祈求二郎神震慑蛟龙,消除水患,保佑当地人民免遭水灾之苦。二郎庙建造简单,没有寺院也没有山门和配殿,算得上是老济南最小的宗教建筑。二郎庙原位于汇泉寺街中段,现迁移至大明湖景区,除了供游客祭拜外,还经营一些旅游纪念品,景区内,二郎庙南边的那条路得名“二郎庙街”。
灰山一带,长久以来都是高地,即便宋代大明湖泛溢时也未将其淹没,一直是通往北水门的必经之路。宋神宗熙宁四年(年)六月,曾巩来到齐州后修建了百花堤,也就是济南人所称的“曾堤”,百花堤的南端起点就在灰山附近。
文庙里的铁牛山
铁牛山,如今安放于济南府学文庙铁牛亭,其实就是一大块铁,长约1.5米、宽约0.6米,略似牛状。铁牛山最初在府学玉带河西南,后掩入地下,年10月在庠门里街12号被发掘出土,现存府学文庙内。
明万历年间王象春在其所著的《齐音》里注曰:“(铁牛)在府学大门内,犹微露其脊,盖建城之镇也。”因为神秘莫测,被指为镇城神物。铁牛山的神秘之处,在于铁牛的铁含量非常纯,达99.98%,要远远高于人工冶炼的铸铁。这究竟是天外来客还是人工铸造还是个谜。
有人问了,为何这块石头就跑到了庠门里街了呢?原来这个铁牛是摆在北关的,后来因为历史的变迁,有人便把铁牛运到大明湖底去镇湖怪了。时间到了年大炼钢铁之时,有人把铁牛从大明湖中捞了出来,想把它炼了,但是铁牛太重了,先后累倒了不少壮劳力,人们才不得不把铁牛运到芙蓉街埋了起来,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铁牛山俗呼“铁牛”,不过是一块孤铁,长约五尺,高二尺有奇,略呈卧牛状。《山东通志》载:“平地涌出一铁牛,挖之愈深则牛亦随深而隐,填之则仍出上面,故名铁牛山,而实非山也。”铁牛最初在府学玉带河西南,后被埋入地下,年10月在庠门里街12号发掘出土,现存府学文庙。关于铁牛的记载,最早见于明万年间王象春所作《铁牛》诗,诗云:“铁牛镇水深藏处,还似石鲸晚啸风,月下依稀头角出,时将黑犊饮池中。”诗有注,曰:“(铁牛)在府学大门内,犹微露其脊,盖建城之镇也。《后汉书·郡国志》云‘历城有铁’即此,又谓夜中或见其出入为神物云,夫铁石至蠢,人每借形取义,通灵有实功。人为至灵,乃或推爵食禄,而不能捍大灾御大患,黔驴之技,庞然大物耳。岂但不如牛,并不如铁牛。”(以上见《齐音》)董芸在清乾隆年间也曾作《铁牛》诗一首,诗云:“铁牛原是铁精英,欲借神鞭叱尔行。好伴劝农贤大尹,年年努力事春耕。”诗有记,曰:“府学启圣祠前玉带河西南,有石陷入地中,黝黑而光泽,如卧牛状,而微露其脊,俗呼铁牛。按《后汉书·郡国志》东平陵、历城皆产铁。此与灵岩寺铁袈裟盖同为铁之精美发见于地上者。《齐音》以为建城之镇,又谓夜中或见其出入,疑为神物,皆附会不足信。”(以上见《广齐音》)
明代王象春认为铁牛是前人所铸的镇城神物,这应当是明代民间的普遍说法。铁牛的位置虽在明代府城内,却在秦汉所建历下古城之外,且历史上鲜有铁牛镇城的惯例,所以镇物一说不足为信。明崇祯《历乘》载“府庠大门内,有一铁在地中,如牛状,俗传为铁牛山,古人于临水处多以铁镇之此处。”铁牛位于府学启圣祠前玉带河畔,据此又被认为作古人铸造的镇水之物。清代范坰所作《铁牛山》诗,有注曰:“铁牛山在庠门内,伏地中,仅露其脊,非铁非石,宛然牛也。尝有小矮亭覆之,或谓是海眼所在,昔人铸铁以为镇,亦不见经传。”文庙附近的玉带河由珍珠泉水系所引,非河道主流,更没有海眼,此处历史上也没有洪水泛滥的情况,不足以铁牛为镇,所以这种说法也不足为信。
清代大兴考据之学,出现了对民间传说的反思,清代董芸认为明人王象春所言的“建城之镇”是“附会不足信”,他认为铁牛是纯度较高的铁矿石。明清两代人皆以《后汉书·郡国志》所云“历城有铁”为依据,认为铁牛是东汉所有。清初顾炎武在《山东考古录》“考铁”条中言道:“汉时,济南为产铁之地。《后汉志》言:‘东平陵有铁’、‘历城有铁’……今府学之铁牛,灵岩寺之铁袈裟,皆铁之精英,发见于地上者也。”顾炎武也是认为铁牛是裸露于地面的铁矿石。其实,《后汉书·郡国志》所云“历城有铁”不过是指历城有铁矿,盖言产铁之地,非谓一石耳,以此为据说铁牛是东汉所有过于牵强。单从外观看,铁牛显然不是氧化过的赤铁矿或褐铁矿石,所以这种说法是不可信的。
虽自明代起就一直有关于铁牛的记载,但自古而今尚无人能说清铁牛是出自何时、为何物。关于铁牛来历的猜测,有矿石说、铸铁说、矿渣说、陨石说等几种说法,虽各有道理,却皆不足信。年山东省地质科学实验研究院曾对铁牛的成分进行了检测,采样的铁量占99.%,镍含量占0.%,属于高纯度的纯铁,它的铁含量比现代工业纯铁的含量还要高。本想通过检测揭开铁牛的神秘面纱,却因检测结果使铁牛身世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若说它是铁矿石,品质较高的磁铁矿、赤铁矿的含铁量也不过70%多一点,自然界中没有纯度如此高的铁矿石。若说它是铸铁,铁牛的铁成分非常纯,含碳量又过低,远远低于铸铁2.0%-4.3%的含碳量。若说它是矿渣,铁牛的含铁量极高,显然不是矿渣。若说它是古陨铁,虽然铁牛表面有类似气印、熔坑、熔沟的痕迹,外观颇似陨石,但陨铁的镍含量普遍在4%-20%之间,铁牛的镍含量仅为0.%,远远低于已发现的陨铁。更重要的是济南城区既没有关于陨石的记载,也无明显的陨击遗迹,无论铁牛的材质还是周边环境都与陨石无关。铁牛非矿石、非铸铁、非矿渣、非陨石,究竟为何呢?
年对铁牛的检测项目是比较简单的,未深层探查,也未进行矿物成分、同位素年龄、结构构造等分析,其数值也比较粗泛。但单从铁含量高于99.%这一结果来看,铁牛显然不是铸铁,而是生铁加工后的熟铁。古代冶铁产品,含碳量2%-5%的是生铁,也称铣铁,又称铸铁。含碳量0.5%-2.1%且杂质少的是中碳钢、高碳钢,但古代所产钢的实际含碳量多低于1.4%。含碳量在0.5%以下的,属于块炼铁或熟铁。对于铁牛极高的铁含量,人们认为古代没有这样的冶炼技术,基于此认为铁牛不是人工产品。诚然,纯铁的冶炼即使在现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工业纯铁的铁含量也只有99.5%-99.9%,但古代并非没有高纯度的熟铁。例如,印度奎瓦吐勒清真寺制造于公元年的德里铁柱,其材质是纯度99.72%的熟铁,河南巩义铁生沟出土的一些炒炼产品中,含碳量最低的只有0.%,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根据检测结果,结合古代的冶炼技术,可以断定铁牛既不是古人铸造的铁牛,更不是陨铁,而是古代的炼钢遗物。既然是人造之物,我们分析一下古代冶铁史,搞清楚铁牛的生产工艺,也就能大致推测出铁牛出现的时间了。
古代冶炼的生铁杂质较多,不宜铸造或直接使用,要经过多次煅烧、捶打,将其内部杂质及多余的碳成分去掉,使之成为低碳钢、中碳钢或者熟铁,这个过程就是炼钢。古代一般用生铁为原料炼钢,主要采用固态脱碳法、炒钢法和灌钢法。但古人没有“钢”的概念,一般也不会把熟铁与低碳钢进行区分,而是将经过二次加工的冶铁制品统称为“熟铁”,东汉以后混称为鍒铁、鑐铁。明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五金》中就曾说过:“凡铁分生、熟,出炉未炒则生,既炒则熟。”在世界范围内,古代的冶铁技术都是从从块炼铁开始的,通过对出土实物的分析,中国最迟在战国晚期已经掌握了这种初期的炼钢技术。铁矿石在固体状态下通过燃烧的木炭还原得到有较多夹杂物的海绵状固态铁,其质地软、含碳量低、杂质较多,需再进一步加热锻打才能使用。块炼法生产的铁块体积较小,出产纯度极高的熟铁有很大难度,所以铁牛是不会是在这种技术下生产出来的。块炼铁和块炼渗碳钢技术,到西汉以后被炒钢法所取代。据徐州狮子山楚王陵出土的铁器检测可知,西汉早期(公元前2世纪中叶)就已经使用了炒钢技术,而关于炒钢的文字记载则见于东汉中晚期。东汉《太平经》卷七十二载:“使工师击治石,求其铁,烧冶之,使成水,乃后使良工万锻之,乃成莫邪耶。”这里所使用的就是炒钢技术。到了南北朝时期,炒钢技术已经非常普遍了,熔炼铁牛这样大体积的铁制品才成为可能。所以铁牛必出现在西汉之后,极可能是在炒炼技术非常熟练的东汉、南北朝之后。
铁牛的生产,说到底是钢的生产,就是用何种方式将生铁炼成钢的问题,而古代能同时冶炼如此大体量的铁制品的技术,就只有炒钢法一种。“炒钢”一词其实是现代的说法,明清时称之为“炒铁”,宋代称为“擣刚”,是冶铁工艺史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炒钢是在生铁冶铸技术上发展起来的一种炼钢技术,生铁炼钢是一个氧化过程,把生铁加热到液态或半液态,用鼓风或撒入精矿粉等方法,利用矿粉使铁中的硅、锰、碳等成分氧化,把含碳量降低到适宜的范围,这就是炒钢。炒钢是让“生铁”变为“熟铁”的过程,它的产出品可能是中碳钢、低碳钢,若碳的成分再低于0.02%,就变成了熟铁。炒钢的优点是生产率比较高,质量相对较好,但含碳量不易控制,所以炒钢的成品往往是低碳钢或熟铁,偶尔炼出像铁牛这样纯度很高的熟铁来并不稀奇。古代纯度较高的熟铁冶炼,往往都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无法准确控制导致的技术失误。铁牛最初是要准备冶炼锻造钢还是铸铁已经无从得知,但最终结果是技术失误生产出一大块过熟铁。古代冶铁不是一次而成的,要经过数次、数十次的反复锻烧锻打,尤其是在产品不能达到使用要求的情况下。铁牛产出后,应当又经过了多次的煅烧,进一步降低了含碳量,尤其是表面的含碳量。一般来说,铁在煅烧过程中脱碳量是很小,但古代使用的是木炭加热,为了达到较高的炉温,连续加热三天的时间是很普遍的事,长时间多次加热必然导致铁件氧化脱碳,这也就是铁牛含铁为什么如此高的原因。就如现代冶金工业中使用平炉生产纯铁,也要经过特别长的氧化期才能除去碳等杂质一样。在炒钢法之后,自南北朝开始又出现了灌钢法,至宋代已流行全国,逐渐取代了炒钢成为主流的炼钢方法,则铁牛必灌钢法流行之前。故从冶金工艺上看,铁牛应出现在宋代之前。
铁牛是熟铁,熟铁的熔点要比生铁高很多,纯铁的熔点在一般大气压下是℃-℃,铁与其他金属的合金或铁中掺有杂质时,熔点就会大大降低。根据这一特点,结合冶铁的发展史,我们可以从另一个侧面来认识铁牛。从冶炼炉具及炉温来看,块炼法时期的炉体一般是平炉或地炉,炉腔体积小,普遍使用木炭为燃料,加之鼓风设备差,炉温只能达到℃-℃,生产不出了铁牛那么大体积的精炼熟铁。汉代兴起了高炉炼铁,东汉光武帝时,水力鼓风机的出现又改进了送风设备,炉温能提升到℃,使铁半溶。煤也逐渐成为冶铁燃料,但煤不能直接加热铁料,否则会使铁含硫过多而发脆报废,所以必须使用坩埚间接加热,即便这样硫的含量仍然很高。坩埚炉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就是容积非常小,不适合大型冶炼,这种情况直到焦炭的普及才得以解决。北宋时,用煤冶铁、尤其是用焦炭冶炼已相当普遍,冶铁炉的温度因此得到进一步提高。铁牛无法熔炼是因为炉温较低,应该使用了木炭加热,而未使用焦炭。基于济南地下水较浅的特殊环境,铁牛所在地附近不适宜修建地炉,所以炼制铁牛的炼炉只能是平炉,相对于地炉来说其炉温较低。根据宋代之前的冶炼技术,在用生铁炼制低碳钢或熟铁的过程中,生铁去碳后会因熔点增高而变稠,添加的氧化剂过多就会产出过熟铁,若以木炭为燃料的平炉加热,如果炸炉或没有趁热分成小块,就难以继续熔炼或使用坩埚炉进行再加工。即便之后又有多次加热复炼,但在当时的冶铁技术条件下是无法熔化或改变性质的,便成了一块对其无可奈何的“废铁”。铁牛是纯度极高、需要较高炉温熔炼的熟铁,因技术问题导致难以继续熔炼,据此铁牛应出现在东汉炉温提升之后,宋代普遍实现焦炭炼钢之前。从工艺的普及率上看,似在唐代及唐代之前。
就位置而言,铁的粗炼往往都在铁矿附近,而炒钢、锻造等精细冶炼很多都靠近城邑。济南在汉代即有铁矿,《后汉志》言:“东平陵有铁”、“历城有铁”。汉代济南不仅产铁,而且锻造技术也是世间闻名的,《韩棱传》云:“肃宗赐陈宠宝剑,曰:济南椎成。注曰:‘椎,直追反。’《汉书》作‘锻成’。”由此可见,济南地区对铁的精炼、精锻在汉代已经是很普遍的事了。铁牛在秦汉所建的历下古城外西北方,由东而来可运输生铁,由南而来可运送木炭,运输极为方便。铁牛所在之处在古代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高埠,附近又有历水,作为冶炼锻造的场所,这个位置是非常合适的。历下古城大概建于秦或西汉初年,故铁牛的出现不早于此。唐末宋初“易郭为城”,铁牛所在地逐渐成为内城,这之后是不可能进行大型冶炼的。而铁牛位于宋熙宁年间(年~年)修建的济南府学附近,故必不晚于宋初,很可能是宋代兴建文庙时发现的。而据唐代诗文可知,历下古城外的东、北偏在唐代有良好的自然环境,此地在唐代之后出现冶炼场所的可能性较小,故铁牛似应在唐代以前出现。
以上从古代冶铁的加工工艺、熔炼温度以及所处位置这三个方面分别进行了分析,都可以得出铁牛出现在西汉之后、宋代之前,而据技术普及程度及周围环境分析,铁牛应出现在东汉之后、唐代之前。在这个时间段内,还可以再更进一步猜想具体的出现时间。众所周知,冶铁的特点是高耗能、高噪音,铁牛的位置临近历下古城,附近自古就一直是风景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大型的冶炼工场的。所以铁牛应该是临时铸造、锻造某批产品时的意外产物,很可能是战时加工兵器的场所,所以也没有比较明显的冶炼遗迹。铁牛的废弃,除了技术原因及炒钢时炸炉的可能性外,也可能是燃料突然供应不上,或是战争动荡,导致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再继续加工。历史上,济南地区时常成为局部战争的据点,东晋十六国时期,历城曾几易其主。北魏献文帝皇兴二年(年)二月,征南大将*慕容白曜攻历城,冀州刺史崔道固降。南北朝时期,以历城为据点也发生过多次争夺战。铁牛的出现,或许就是两晋、南北朝时期某次备战打造兵器的意外产物。
济南,济水之南乎。记得作家老舍先生曾数次在笔下对济南进行细致的描写:“设若你的幻想中有个中古的老城,有睡着了的大城楼,有狭窄的古石路,有宽厚的石城墙,环城流着一道清溪,倒映着山影,岸上蹲着红袍绿裤的小妞。你的幻想中要是这么个境界,那便是个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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