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风箱(也叫风匣)做饭在我们这里已经成为历史,好多年没有听到风箱的“呱嗒”声了。
从小我就是家里的“火头军”。父母炒菜做饭,我就负责拉风箱;长大后娶妻生子,仍然执掌风箱,对风箱颇有感情。那时候一日三餐,都是我手握搀杆把子,一拉一送,望着灶膛里熊熊火焰,闻着饭菜香气,饥肠辘辘中,憧憬好饭好菜带来好心情。
我结婚的时候,风箱还是一个大市场。立户起灶,家家都要用。当时本地有两个驰名品牌,叫做李子园风箱和孙家汇风箱,由于掌握独家秘籍,生意好得很,不但垄断了本地市场,还因为“闯关东”的人多,声名远播,产品远销到东三省。为了给我买到一个正宗李子园风箱,父亲去找了熟人,是最好的师傅定做的,楸木材料,结实耐用,里面的活塞用鸡毛绑的,松紧适度,拉起来“呱嗒”声小还不晃动。
风箱是由木箱、活塞、活门构成,通过压缩空气而产生气流,用来鼓风,使炉火更旺盛。千百年来经过无数能工巧匠改造更新,才有了日臻完美的功能。但因为其制作全靠手工,过去同行之间对技艺互相封锁,使好产品往往限制在一个家族,一个地域。而好产品的关键部位不少就是窗棂纸——一戳就通。因此掌握了窍门的工匠,大都采用传子不传女或只传长子的方式,使制作秘密保持在少数嫡系亲属手中。本地有句歇后语,叫“李子园的风箱——嘴子”,说出了产品的机密所在,后来延伸为对只说不做现象的讥讽。当时有一个故事,说掌握该秘密的传人有一个外甥,是掖县(现在的莱州市)人。逢年过节就带着鲜鱼鲜虾来看望舅舅,年长日久,其舅母受了感动。有一次外甥又来逢上舅舅不在家,舅母就把秘密告诉了外甥。舅舅回来后听说机密已泄,顿足道:再也不用吃外甥的鲜鱼了!果然,再到节日,送礼的人中不见了外甥。从此李子园风箱再没有了掖县以北的客户,道理很简单:既然质量一样,人们自然都选择就近购置,谁还会计较产品是不是正宗。
拉风箱做饭,离不开烧柴烧草。可我家有一阵却烧字画。那是在“文革”初期,到处“破四旧”,大街上燃起数堆大火,许多有价值的文物被投入火中。父亲爱好收藏旧字画,平日里省吃俭用,钱都花在收藏上。为了不受连累,父亲把收藏的两大樟木箱旧字投入灶膛,整整一个星期,光地瓜就煮了好几锅,多年的心血焚烧一空。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只觉得烧字画当柴火很有趣,风箱拉的格外有劲。现在想起来,焚烧之物里虽然没有什么大名家,却也是本地的文化瑰宝,确实令人心痛。
拉风箱看来招式简单,就是手握搀杆,一拉一送。实际操作起来,还真有讲究:炒菜有炒菜的节奏,烙饼有烙饼的律动。火势大小急慢,全靠拉风箱的掌握;菜品和食品的口味,也要靠烧火人的技巧调控。最难的是过年时做炒货,炒花生炒瓜子炒地瓜豆,用火各各不同。还要和掌锅的配合好,一不小心糊了锅,挨骂是小事,关键是亲戚朋友来了,端上来的炒货半生不熟或品相不好一准被人笑话,背上个谁家媳妇拙的坏名声。
风箱先是在城市消逝,被叫作“风鼓子”的电器代替。农村使用风箱,时间更长一些。我老家在偏远山区,前些年回老家,还看到有些老人家里,保留着风箱、灶台和大铁锅。除了习惯于古老的生活方式外,大铁锅做的饭别有味道,也为人们认同。特别是家常吃的煮地瓜、蒸包子、烀饼子,比起城里人使用的锅灶,更方便适用。再者拉风箱主要是烧草烧柴,农村到处都是,也节省了部分生活费用。
萧然,风箱去远!如今各种现代化炊具琳琅满目,风箱的消逝,反映社会的发展和历史的进步。可不知怎的,在我怀旧的思绪里,却常常响起风箱那节奏舒缓音如响板古老悠远的“呱嗒”声…………
审阅:袁南成
简评:语言朴实而富有情感,详实地写出了儿时拉风箱的技巧,风箱的用途及制作风箱的秘诀,看出作者对风箱的眷恋,其实也是对家乡地深情。
作者:袁景东
终审:严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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